刀削麵怎麼就給阿甲一刀切,寧可捱餓也誓死再不吃上一口?究竟阿甲過去都吃過些什麼樣的刀削麵,有過什麼樣的慘痛經驗,以至終身不再碰一口那麼誇張?山西人可不能同意啊。
台北那夜已央,我們兩個人在酒店中有點餓,於是覓食,可是講究得有點頑固的阿甲,一定要吃牛肉麵。我扮老台北,學人推介,說附近有家開得很晚的山西刀削麵,要不要再給這道山西美食一個機會。阿甲堅決不從,隨即拿出手機,上了網上點評站,鎖定了位置,立時找出距酒店十五分鐘行程,有家牛肉麵店還在營業中。
此店根據網友評點,分數頗高。我說,既然你這麼講究,那先得搞清楚上這網站打分數的評審,主要來自哪個族群,總分數其實只是不同口味的一個綜合。台灣牛肉麵款式繁多,光是牛肉,從傳統很有嚼勁的那種,漸漸演變出一片片牛腱連筋肉的、甚至薄切西冷牛排肋眼牛排也派上用場,我們都吃過了,你還是要傳統那種,麵身又喜歡細一點的。這,這所謂大眾意見也可以很不靠譜,離了你心目中的譜啊。何況你沒聽過,飲食推介網站上也有商業五毛,不講理由就只讚讚讚。
阿甲說,不管五毛十毛,味道喜歡就喜歡,有何道理可講。而且一般人的文字又怎麼能細緻表達味覺的感受?無論如何我相信民意。我誓要跟他抬摃,如果民意都來自愛牛腱硬身粗麵派的,你不就成了跟風之人?要不我們打個賭?
說着說着,我們已去到那家麵店,不得了,半夜還要排隊,這就是所謂市場力量人心之所在,而且一瞧,是傳統的牛肉塊,阿甲遂一面得色。坐我們對面一老婦人,跟店員很相熟似的,似是常客,我便當落區考察民情,問她,你幹嘛只點牛肉湯麵,而不要牛肉呢?她說,這家店的湯做得好,牛卻太硬了,我就喝它精華,又貪它的麵身有韌性。阿甲當下面色一沉,好像輸了。但我們點的麵上來,往肉一咬,沒問題啊,很嫩啊。這怎麼回事?
我低聲說,沒事沒事,說不定阿老媽牙力不好,嚼不動這厚身的牛了,她這個評審作不得準。你啊,還民什麼意,點什麼評?各有口味,無所謂輸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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